臂,强而有力地将他拖上岸。
却见一身湿透的黑色毛皮,以及墨仔一双充满灵性的眼睛,墨仔将他拖到岸上,伸舌不停舔拭他的头发,像是怕太湿他会着凉。
他喘够了,就衝着墨仔一边大喊,一边用微不足道的力气打牠,「滚开!滚开!」
他何曾这么兇地对待过墨仔?只见狼般粗壮的狗崽露出受伤眼神,接着旋风似地向部落的方向往回奔,以墨仔的灵性而言,肯定是回去搬救兵了吧?
穆仁没有力气再回到水里,他躺在地上,任夜风袭来将他的体温夺走——他知道已经来不及了,邪寒侵入骨髓,就算是少布的翅膀也有无法触及的地方。
他人生最后两天都在无意识的高烧之中度过,忽寒忽热,全身焦灼。弥留间他听到华时而在远处怒吼、时而在他耳旁细语。
「你是不是以为死了就可以没事了?」华的声音带着湿气,断断续续,「还没完呢,还有四生……下辈子我依旧会去寻你。」
下辈子?穆仁模糊的思绪只捉到这个单字。
若有下辈子,他要当这蓝天下最勇猛的战士,要比华还要英勇、比墨仔还要强壮。
他要做这世上最凶猛的虎狼。
林云泽睁开眼时,天色看起来才刚亮。
她神智不清地在床上躺了好一会,身体冷得发抖,于是她起身去翻出厚外套穿上。
她依稀还记得墨仔说了早上要来拜访的事,迷迷糊糊地洗漱后脑袋发胀,她走到一楼在沙发上缩着身体,又打了个盹后被门铃吵醒。打开家门,一黑一白两师徒就站在门前。
「少布……」搞不清是穆仁还是林云泽说的,她喃喃吐出两个字后,肌肉再也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,软软地往门框上倒。
「小心。」卓华一伸手,揽住她的肩头扶稳,正好将想衝上来帮忙的墨仔挡住了。
卓华将她抱到沙发上躺平,掌心碰了碰额头,又握着她的手腕把过脉后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。
「师父,小主人这是怎么了?」墨仔小心地问。
「没事,没有大碍。」卓华垂着双眸。就算她神智沉重地几乎无法思考,仍能感受到怜爱的眼神,「大抵是做了梦还没缓过来,一会就好了。」
她听到这句话,脑中却没明白是什么意思,但卓华的声音刻意放轻了,像草原上有微风拂过,或是那热茶上蒸腾的烟雾……她安心地闭上眼,陷入被花香包覆的睡眠中。
再醒时客厅只剩卓华在,正坐在同张沙发上,轻扣着她的手腕,让她整隻右手暖烘烘的。
浑身发热,但感觉好多了。卓华见她醒了,又伸手碰碰她的额头,「想睡的话,可以再睡一会。」
她摇摇头,用草原上的语言道,「少布,好兇。」
卓华闻言一笑,那语言对她而言已经生疏了,有些生涩地回道,「我对你不好?」
什么不好,是不能再好了。无论是洛屏安还是穆仁,都是受着卓华的恩惠而活着。异样的感觉从心底生苗,林云泽却说不出哪里不对。
她摇头,用中文说,「你变了好多。」
「人会变,妖族亦同。」卓华放开了她的手腕,「你可要记住了。」
她侧躺着面向卓华,磨磨蹭蹭地开口道歉。卓华笑道,「这次又是为何?」
「毕竟我又跑去送死了嘛……」
卓华叹了口气,她不敢随便说话,良久后卓华才说,「当初为何要死?」
声音中添了点冷与无奈,毕竟缺憾已无法弥补。
她用穆仁撒娇时的语气回答,「不是想死,是不想窝囊地活着啊。」
她能理解穆仁的动机,若是在她身上发生一样的事,她也很有可能会自我了结。
「如今你已不是穆仁。」卓华细声说,「莫要再寻死。」
穆仁对卓华的感情中或多或少有夹杂着爱慕吧?但终究是孺慕之情佔据多数,上次是学生,这次是被养大的孩子,搞得她心里对卓华那点想越界的小心思满负罪恶。
「好。」她拉了拉身上的外套,「我不会再寻死了。」
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了。
此时她才注意到,因为刚才脑袋过于混乱,竟忘了戴上口罩。虽说以她的了解卓华应该不会在意这点皮肉缺憾,但她心里依旧不太适应,缩着脖子将半张脸埋进外套下,顺便嗅了一鼻子花香。
卓华看了她的举动,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制的口罩给她。
门铃又响了,卓华自动自发起身去开门——是墨仔提着满满两手各式各样的早餐回来。
墨仔满脸写着兴奋与期待,蹦蹦跳跳地蹲到沙发边,用那双大眼睛巴巴地看着林云泽,「你还好吗?想起来啦?」
谁能想到她当初捡回来,才巴掌大的小狗崽,居然会变成这么大隻的汉子?
经过墨仔的解释,她才知道当初穆仁死后卓华就打算离开草原。只是墨仔成天缠着她哭嚎,看在他陪伴穆仁多年的份上,就将他一併带走。卓华原本觉得狗的寿命最多十几年,也养不了多久,谁知没过多久墨仔啟蒙灵识,一养四百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