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十八,良辰吉日。
徐吟起来,先去早逝的母亲牌位前拜了拜,告知自己要成婚的消息。
然后,就被叫过去绞面了。
棉线在脸上滚动,那嬷嬷动作极利落,徐吟只觉得脸上拉扯着疼,连吉祥话都没细听。
好一会儿,脸上的绒毛都绞干净了,她重新净过面,看着镜子里微微发红的脸。
徐二夫人称赞:“开了脸越发漂亮了。”
未出阁的少女仿佛清晨蒙着薄雾的花朵,便有十分的美,也只给显露八分。如今绞了面修了眉,便展露出咄咄逼人的艳色来。
接下来还有许多礼节要走,徐吟昏头昏脑地照做,到最后更衣梳妆,她反而松了口气,终于能坐下来歇歇了。
徐佳在旁边陪着她,还有静华郡主和佳仪郡主,今日也都来了。
徐吟昔日在南源的闺中好友,后来散得差不多了。南安郡王家的两个县主被父亲牵连,听说跟着母亲回了外祖家。金彤倒是好好的,她祖父金禄得了雍城刺史的官位,便去雍城当大小姐了。只是金禄目前还在雍城,她没法来贺喜,就随那些南源旧部的礼车送了礼来。
至于之前在京中交往过的小姐们,大多数都不在了。就算在,如今差距太大,也不来往了。
算来算去,只有静华郡主和佳仪郡主两个。静华郡主恢复了封号,而佳仪郡主也从夫家的泥坑里脱了身。
静华郡主看着她盛妆的样子,不由说了一句:“要是长宁还在就好了,她和你最要好。”
说完,她意识到自己失言,连忙解释:“我没有别的意思,就是想起来……”
“没关系,我知道。”徐吟停顿了一下,笑道,“正好告诉你们一件事,公主没有死。”
两位郡主都吃了一惊:“你、你说什么?”
徐吟让小满去找长宁公主的信,说道:“去年宫变,其实公主逃出来了。正好遇上我剿匪,便随我回了南源。她身份太敏感,所以一直没有声张。”
静华郡主与长宁公主更要好一些,看了她的信不由落泪,旁边的佳仪郡主也红了眼眶。
“她没事就好,活着就好。”静华郡主慌忙擦掉眼泪,露出笑来,“阿吟,多谢你。”
静华郡主已经不是当初的任性贵女,落魄的这段时间,明白了许多事。虽然徐吟没说,但她知道长宁公主的身份代表着什么。这是真诚的援手,没有丝毫的利用。
梳头的婆子来了,两位郡主退到一旁。
徐吟看着镜中的自己梳起发髻,一点点脱离少女的模样。
到施妆的时候,她出言制止:“停!粉上一层就够了,多余的抹掉。眉毛太粗了,也别画太长。腮红涂一点点就行……”
那婆子不知所措。新娘妆就是那个样子,可从来没有哪个新娘子拒绝的。
“徐三小姐……”
“听清楚了吗?”
“……”接触到她的眼神,婆子说不出拒绝的话。算了算了,她怎么说怎么弄吧,别家新娘子又不会杀人,更不会筑京观……
昭王府。
空荡了二十年的府邸,终于迎来了第一桩喜事。
燕凌一身喜服,到堂前与父母告知一声。
“父亲,母亲,我去了。”
昭王含笑点头,昭王妃目含泪光。快二十年了,看着他从怀里的稚子,长成如今英姿伟岸的青年。现在,他将要去迎娶自己的新娘,从此开枝散叶。
婚礼队伍已经在门前准备妥当,燕凌跨上骏马,喜乐便奏了起来。
昭王府与楚国公府也就隔了三条街,往日觉得挺近的距离,今日竟漫长起来。燕凌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,一时是往日相处的点点滴滴,一时是今后余生共度的畅想。就这么稀里糊涂的,到了楚国公府门前。
下马,引路,拜见长辈,奠雁礼……
等到繁复的礼节做完,他终于见到了他的新娘。
她手中执着纨扇,以此障面。
燕凌心如擂鼓,虽看不清她的面容,但是展露出来的风华,已夺走他全部的心神。
他呆呆地站着,忘记了要说什么,也不知道该做什么,直到被人推了一把,徐泽取笑的声音传过来:“瞧瞧,都高兴傻了。”
扇后传来一声轻笑,燕凌的魂魄才算回到躯壳中,红着脸继续。
他领着她出了闺阁,向长辈拜别。
徐焕接了茶,压住澎湃的情绪,温声道:“以后交给你了。”
燕凌肃然应是。
接着,由徐二夫人这个婶娘代行母职,交待为人妇的道理。
徐吟也恭声应是。
两人走到门前,徐吟终于忍不住,停下来回望。
父亲定定看着她,眼眶分明是红的。
徐吟忍下眼泪,再次向他施礼:“父亲,我去了。”
徐焕点头,笑中带泪:“去吧,为父相信,你会好好的。”
徐吟露出微笑,这一次真的出门了。
看着新娘子登车,燕凌上马,带着满腔喜悦的游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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