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越一直记得幼时的情形。
那时他才五岁,还是个整天跟在母亲身边的粘人精。
他不知道父亲是什么人,只知道他经常不在家中,一走就是好几个月,回来他都不认得了。
忽然有一次,父亲出去了再也没回来,来的是个年轻俊秀的公子。
他和自己之前见过的人都不同,好看得像仙人一样,身上一点尘土也没有。
当他看到玩得灰扑扑的自己,却毫不嫌弃地抱了起来。
“这是你们的独子?”他问的时候也很温柔。
“是。”母亲眼睛红红的,那是江越还看不懂的悲伤。
公子无声叹了口气,干净整洁的大手轻柔地摸了摸自己脏兮兮的脸蛋,对母亲说:“是个好苗子,以后就做我的弟子吧!”
母亲眼睛里滚出泪水,跪下来磕头:“谢公子恩典。”
就那样,母亲和他坐上漂亮的大车,离开了那个农庄。
后来他才知道,父亲是蒋家的家将,在蒋家没落后,跟着仅剩的小公子出生入死,立下了汗马功劳。好不容易,小公子报得大仇,重建家业,父亲却在一次奔袭中为了保护小公子殉职了。小公子感念他的忠义,亲自来接他的妻儿回去赡养。
江越知道,是父亲的死给自己挣来了一个登天的机会。但,把他当成亲生子一样教养,带在身边事无巨细地教导,给予他无微不至的父爱,那是公子不必做而做了的。
这份恩义,重于泰山。
“都督……”江越张了张嘴,话还没有说出口,眼泪先滚了下来。
都督没有成亲,可人人都知道他就是都督心爱的孩子。他自愧于这一点,暗暗立誓要为都督的志向粉身碎骨。
可是,他非但一点忙也没帮上,反而一而再地连累都督。
第一次是江都,因为他的过失害得都督身受重伤,江北损失惨重,失去大好局面,不得不龟缩起来。
第二次是京城,错估了端王,以至于被他裹挟,参与到宫变中去,成了乱臣贼子。
他回去以后,都督没有责骂他,问明白经过,就长长叹了口气。
那天晚上,都督屋里的灯一直没熄,影子始终映在窗上。
江越知道自己坏了都督的计划,迫不及待想要弥补一二,于是姜先生的信传回江北,他毫不犹豫地来了。
可是结果……
徐吟叹息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:“你,亲手毁了他的宏图伟业。”
这句话化成最利的刀刃,狠狠扎进他的心田,江越忽然暴起,伤痕累累的身体爆发出强大的力量,抓住阿鹿手里的长刀,往自己身上狠狠扎去。
“喂!”阿鹿没料到有这出,幸好燕凌反应快,在刀尖刺到江越的前一刻,一把拖住了他。
“老实点!让你死了吗?”燕凌用力把他惯回去。
江越闷哼一声,伤口撞在地上,差点痛晕过去。
卫均急忙上前,牢牢按住他。
江越哈哈大笑起来,一边笑一边滚下血泪。
徐吟冷漠地看着他。
各为其主,她知道江越没有错,但她也没有错。前世攻破江都城的时候,这位江公子可没有手下留情。既然双方站在了对立面,那就看谁手段更高明。
“你杀了我吧!”江越声音沙哑。
“我为什么要杀你?”徐吟淡淡回道。
“你休想从我嘴里问出一个字!”江越咬着牙说。
徐吟微微笑了:“我想问的已经问到了。”
江越猛然睁大眼,忽然明白过来,更加痛苦而愤恨。
原来她刚才是诈他的!
“你杀了我吧!”他再次说道,充血的眼睛透着嗜人的光芒,仿佛徐吟不答应,他就会不顾一切反过来杀了她一样。
“我说了,我不会杀你。”徐吟怜悯地看着他,“我不但不会杀你,还会把你全须全尾送回江北。”
“你……”
徐吟已经不理会他了,她的注意力放在胡将军身上。
当她说出“不会杀你”的时候,胡将军的眼睛亮了亮。
相比起江越,他的伤要轻很多,只是失去了行动能力,并没有伤及要害。
此时,他将希冀的目光投向徐吟。
如果她不杀江越,是不是也不会杀他?毕竟他是端王的使者,比江越贵重。
徐吟看出了他的想法,笑得柔和而慈悲:“你也不想死?”
胡将军没有作声,但眼神透露出了这个意思。
然而下一刻,徐吟拔出了卫均的佩剑,毫不犹豫刺进了他的胸膛。
胡将军毫无防备,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她。
“可惜,你非死不可!”
“你……”胡将军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,就看见自己胸前喷出鲜血,慢慢往后倒去,死不瞑目。
阿鹿不解:“为什么要杀他?他贪生怕死,如果我们用刑的话,一定能逼出伪帝的秘密。”
回答他的是燕凌,他不屑地说:“伪帝有秘密又怎样?他谋逆成功,人人都知道先帝